湾韵|悦读(2024年1月5日)

用文学情怀回眸故乡

——品读《故乡慢慢明亮》

□ 孙功俊


“尽管我走了很远,湾韵身体在他处停留,悦读内心精神和骨血仍还在原地。年月”作家杨献平在最新出版的湾韵散文集《故乡慢慢明亮》中如是说。他以个人亲历、悦读社会调查等方式,年月细致呈现南太行山区乡野大地及其人群生存现状、湾韵风俗民情、悦读社会状况。年月

杨献平以庞大的湾韵散文“群落”构建了一个以巴丹吉林沙漠为中心的文学地理空间,又以家乡为底本,悦读创造了“南太行”这一清晰的年月文学地理。从《生死故乡》《南太行纪事》《自然村列记》《作为故乡的湾韵南太行》到《故乡慢慢明亮》,我们可以看出作家的悦读很多散文,都是年月对故乡“南太行”进行跟踪式书写、不断体悟与认知的文学果实。文学批评家霍俊明说:“杨献平是被河北、西北和西南的时间和空间反复磨砺的凝视者、考察者和精神游离者。”

提及故乡,在当下中国几乎没有人的故乡没有“沦陷”,每个人都成了故乡的“异乡人”。对离乡者而言,故乡是温暖而复杂的存在,有着难舍的岁月记忆与情感留恋,这种留恋在《故乡慢慢明亮》中亦然。“一片生养了祖辈的大地,历史那么悠久深重,地域那么辽阔厚实。”作为南太行大地的子孙,杨献平怎样用文字来向世人讲述和呈现它?在《故乡慢慢明亮》一书中,山是凌厉的,也是温情的;人是慈悲的,也是伟岸的。作家写个人史,也是家族史、民间史,他写一朵花一棵草的命运,也写一条河一座山的命运。而这一切,最终都是在写一代代故人,一个个今人的命运。因此,在杨献平的散文里,我们读到的是凌厉、温情的故乡,也是充满宗教般悲悯、明亮的一片斑斓大地。

杨献平展现了观照乡村的辽阔视野,并以地方志的方式建构叙述。他对南太行的自然征候、动植物谱系、风俗方言等进行了细致描述,自然与人文相融,集成了生活与文学双重意趣的南太行文学地理。其中《南太行大地果实》像“植物志”:酸枣、野杏、柿子、楸子等,事关植物生长的可见之实和隐秘之虚。尤其是柴胡、黄芩、党参、桔梗、荆芥等草药,既是植物的世界,又关联人间的苦痛悲欢。《南太行自然日历》将天地循环与人间烟火紧密联系在一起,乡村的自然生长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相生相应。作家以纪录片似的文学镜头,让南太行充满了学术的魅力。

杨献平说:“在村庄的所有人,不断生长、青壮和老去,一个被另一个替代,深长的血缘就像天书,一笔一画都是平民历史。”在《那些存在,那些消失》中,老军蛋那通晓堪舆风水满山转悠的父亲和叔叔,没有姓名、没有丈夫、只养了一个哑女的二奶奶,“相爱相杀”的赵有志夫妇;《冷春》中婚房里并排躺着的小夫妻,屋外哭得地动山摇的两家人,神情各异的旁观者……“万事万物都是时间的祭品,人像草木一样更替,草木也像人和人的那些事情一样年年翻新”。书中各个章节不同人物的命运,堪称悲欣交集的乡村人物志。

本书大量运用短句,引出短文章、短叙事。干练、明快、硬朗,直接将事物的本来样子原原本本地写出来,有时甚至是“二楞式”的讲述。呈现的不是水墨画般的晕染,而是像版画,有刀斧痕迹和凹凸之感,值得细细咀嚼。

对一个离乡人来说,每一次对当下的审视,都包含着对自己来时路的肯定、反思,进而握手言和。《故乡慢慢明亮》是一次全景式的回望,是一颗心经年瞻前顾后又反复下定决心、时常咬牙切齿又一再出尔反尔之后的一次灵魂长旅。路的尽头就是生命的源头,是一个人精神地图的起笔处。

蛟龙出港逐梦行

——读朱晓军《中国农民城》

□ 胡胜盼


龙港市是全国第一个“镇改市”,不设乡镇和街道,探索建立“全域城市化、农村社区化、就地市民化、服务均等化”新体制机制。朱晓军的报告文学《中国农民城》讲述的便是这座浙江小渔镇发展为中国第一座农民城的真实历史,以及一群创造历史、改写历史的基层农民。

1983年10月设镇时,龙港仅有5个小渔村、一片滩涂。数千户饿过肚子、讨过饭的农民怀着“城市梦”聚集龙港。从拔地而起的中国第一座“农民城”,到“产业城”,再到新生“城市”,龙港在数十年间完成了多次跨越。《中国农民城》生动记述了龙港从建镇开始寻找出路、发动农民进城、落实户口,到遭遇瓶颈、寻求突破、实现持续发展的全过程。作者采访了数百名龙港人的昨天和今天,留下了珍贵的城市变迁记忆和农民转市民进程中的心灵史。

《中国农民城》是一部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动人心弦的中国农民共同富裕的创业史。一是为龙港写史,二是为时代画像,三是为人民抒怀,更重要的是为奋斗和创造存证。作品的温度是通过人物的性格、心路历程表现出来的。书中的每个人物都在用生命和梦想书写传奇。龙港人早年间将万元户称为“猴子”,每个“猴子”都有自己艰辛的奋斗史,每个人的致富路都记录着梦想照耀下的力拼苦搏:从小纺纱绣花的陈智慧,深山割胶的陈瑞星,盖七层楼的杨恩柱,还有陈长许、杨晓霞、王均瑶等,每个人的过往都精彩非凡,每个人的富裕之路和观念变革,都成为新时期农民实现梦想的真实写照。人民既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中国农民城》在写历史的过程中把人写活了,这是文学表达的特点,也是朱晓军写作的最大特点。朱晓军不仅写出了一个时代的改革精神,也记录了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中国农民城》是一部具有非虚构史诗品格的优秀作品,反映出了一名优秀报告文学作家的职业精神和卓越的写作能力。报告文学一方面是报告,另一方面是文学。扎实厚重的文笔、细腻真挚的描写……在这部作品中,朱晓军一如既往地表现出自己对文字高超的驾驭能力,他几乎是用一个小说家的思维,用散文的语调来写一部非虚构报告文学作品。比如一开始提到深圳发展,他写道:“这时,距深圳千里之外的龙港还是一片滩涂,五爿渔村犹如散落在青龙江边的几枚卵石,水边的芦苇继续摇曳着几个世纪的荒凉。”“它的建设速度跟深圳相反,犹如从青龙江爬到岸上晒太阳的乌龟,爬爬停停,停停爬爬,说不上趴在哪儿就不动弹了,照这架势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建成。”如此带有浓烈文学辨识度的文字,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和感染力。朱晓军以千钧笔力,刻画出新时期一群农民在城市化道路上的沧桑巨变以及满满的获得感与自豪感。他将深刻的历史洞见、娴熟的文学表达和深厚的民本情怀,融汇于一个个柔慧坚韧、生动鲜活的龙港农民形象中,精彩呈现了改革开放历史背景下人民创造的恢弘史诗。

心怀善良地活着

——重读苏童长篇小说《米》

□ 刘贵锋


《米》是苏童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故事是从主人公五龙离开枫杨树乡村开始的。丰收在望,就在当地农民想象着金黄的稻谷马上就要堆满自家的粮仓时,一场前所未有的洪水席卷了枫杨树乡村,也席卷了远近的稻田。失去家园和粮食的五龙不得不背井离乡,他爬上一辆驶向南方的运煤火车,来到了像一个巨大烟囱一样的陌生城市。

到达城市的当天黄昏,这个来自枫杨树乡村的年轻人吃完了身上的最后一把米,感受到了饥饿的煎熬。在江岸码头,五龙遇到坐在货包上吃肉喝酒的码头兄弟会的人。这是一帮干着杀人越货勾当的强盗。在饥饿的驱使下,五龙把手伸向了一块卤猪肉。五龙的手被阿保用脚踩住了,他被迫叫了阿保及其他人“爹”,但是阿保和码头兄弟会的人并没有按照承诺给五龙食物,而是钳住五龙的双颚,灌了五碗烧酒。这个罪恶的夜晚彻底改变了这个善良朴素的乡村青年的心性,恶之花在五龙的体内生根发芽。

如果说码头那一夜阿保等人在五龙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那么阿保与五龙后来的几次相遇,无疑让五龙心中的仇恨之树迅速成长。五龙开始报复,他抓住阿保和大鸿记米店大小姐织云私通的事,利用六爷除掉了阿保。邪恶一旦被唤醒、被激发,那就是不死不休。被仇恨扭曲了内心的五龙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他霸占了米店的二小姐绮云,又假装阿保的鬼魂炸了六爷的吕公馆,吓走了六爷,最终做了码头兄弟会的老大。至此,五龙成了彻头彻尾的地方一霸。最后,他疾病缠身,死在回枫杨树乡村的火车上。

五龙把一切罪恶归根于这座城市,他站在仓房的房顶,站在米仓的气窗前,站在米店门口,一遍又一遍用粗话诅咒着这座城市。殊不知,把他一步一步推向深渊的其实就是自己。五龙是,阿保是,六爷是,织云是,大鸿记米店的冯老板也是。如果五龙洁身自好,最起码不会死于非命。他完全可以选择像瓦匠街那些善良的人一样过完自己的一生。阿保如果没有对五龙步步紧逼,没有觊觎织云,就不会被六爷扔进河里。米店冯老板如果没有买通海匪杀五龙,而是善待五龙,结局或许就是另外一个版本。

米生——五龙的大儿子,就是在这样的邪恶的家庭和环境里出生并成长的,他从小耳濡目染了人性恶的一面,不知道善良为何物。当他和同伴拿金器在杂货店里换糖吃的事被妹妹小碗告密后,他想到的是报复妹妹。这个只有10岁的孩子说,他要杀了小碗。他把自己的亲妹妹闷死在了米垛之中。柴生——五龙的二儿子是个十足的赌徒,每天不是在赌,就是在想方设法地找赌资,甚至在送父亲回乡的途中,还想着找到父亲的地契换钱,在找地契无果后,敲掉了父亲嘴里的金牙……

“米是干净的,但人性不是。”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恶在毁灭别人的时候,也在毁灭自己。柴生的女人被日本人杀掉后,绮云请了个城南的神汉在家里捉鬼,被五龙愚弄后离开了。现实生活中,当然是没有鬼的。要说有鬼,那就是藏在每个人内心深处滋长的邪恶。苏童用细腻的笔法、洞察秋毫的目光,给读者娓娓道来这样一个绝望的故事的用意,或许就是要给我们一个忠告和警示,永远不要让欲望和仇恨侵蚀本心,要心怀善良地活着。固守本心、怀揣善良,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品德。

安道尔的微笑

□ 阿 金

 

在作家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安道尔最后一次微笑是在面对死亡时。在生命终结的瞬间,安道尔没有恐惧、没有遗憾、没有怨恨,也没有留恋,用微笑显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也正是这微笑告诉我们,死亡对于安道尔来说,或许是幸福又或许是解脱。诚如作家迟子建所说:“他在最后时刻,一定以为夕阳中躲着猎手,子弹是从那里飞出来的。被夕阳里的猎手击中,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吧。所以安道尔走的时候,面貌很安详,唇角还挂着笑容。”当死亡以幸福或解脱的姿态现身,安道尔不笑反而不正常了。事实上,被猎枪击中的瞬间,安道尔即使不知道是维克特,百分之百也清楚对方是猎人,是本乌力愣(部落)或者附近乌力愣的猎人,而非所谓夕阳中的猎手,可他依旧选择面带微笑离去,从而表明未憎恨误伤自己的猎人。安道尔微笑着面对死亡,让死亡变成“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安道尔在小说中曾多次微笑。他和果格力一起玩耍,果格力出其不意一拳把他打倒,还在他身上踏了一脚,安道尔不仅没哭,反而发出咯咯的笑声。安道尔说,因为倒下后,他能够看到天上美丽的白云;而在身上踏一脚,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踏他其实就是想让他笑。按照这种思维模式,不难找出安道尔面对死亡微笑的答案。因为那天,安道尔穿着一件野鹿皮缝制的衣服,吹着叫鹿筒,弯着身子,负责做野鹿的诱饵。结果猎人维克特把他当成真的野鹿,所以在安道尔中枪后,一定会自豪地认为,这意外死亡证明他作为一名叫鹿人扮演得非常成功。只要是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安道尔就面带微笑。

不过,安道尔也有不笑的时候。一次是看鹿崽既要吃盐,又要喝水,他好心地把盐撒在溪流里,结果等盐化了去尝溪流里的水却尝不到滋味。那次安道尔哭了,认定溪流是骗子,认定水里的食物都是魔鬼,索性连鱼都不肯再吃了。还有一次是与瓦霞婚姻相续的过程,安道尔虽没有哭,但也没有微笑过。从安道尔对瓦霞的评价即可以感受得到,“瓦霞高兴了要挠人,她还爱撒谎,我把她放走了,她又会去害别的男人!就像一条狼,我知道它吃人,还要放走它,我就是有罪的!我要留着她,看着她,不让她吃人。”安道尔第一次没有微笑,是觉得溪流骗了他。第二次不肯微笑,是认为他的妻子瓦霞不善良,既挠人又撒谎,像狼一样会害别人。

因为远离微笑,安道尔这两次都成了失败者。憎恨溪流让他错过许多水中的美味,厌恶瓦霞让爱情的甜蜜如昙花般只现极短的时间。尤其在第二件事上,安道尔极可能输给携带瓦霞私奔的马贩子。

微笑时的安道尔是不折不扣的胜利者,推倒他的果格力反而因他的微笑而放声大哭。而误伤他的维克特虽然活着,但作为优秀猎人却为此放下猎枪,如同一个失去战马和武器的勇敢骑士,终日消沉地饮酒,结局是郁郁而终。

微笑绝非哪个人的专利,安道尔、维克特、果格力、瓦霞甚至携带瓦霞私奔的马贩子都有条件拥有。谁的心地够善良,襟怀够宽广,对生活没有欲望,看事情充满智慧,微笑就会不请自来。

被编排的宋徽宗

□ 程 醉

据南宋张端义撰写的《贵耳集》载:“道君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这其中的道君是宋徽宗赵佶,李师师是著名的歌伎,而周邦彦则是著名的文学家、朝廷官员。

张端义说的是,有一天宋徽宗到李师师家去幽会,但皇帝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大臣周邦彦比他先来。周邦彦发现皇帝来了,一时间进退维谷,迫不得已只能钻到床底下藏起来。

不过,这个故事还没有完。“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隐括成《少年游》云。”宋徽宗带来了江南进贡的新鲜橙子,随后便与李师师开始打情骂俏。整个过程不但被藏在床底下的周邦彦听得一清二楚,他还就此写了一首很有名的词《少年游》。

关于宋徽宗和李师师的花边新闻,历史上各种野史、小说都津津乐道。然而,张端义的《贵耳集》成书于淳祐六年(1246年)。此时宋徽宗已经去世100多年,而张端义正因为妄言被贬韶州(今广东韶关)。同时,在正史中我们几乎找不到李师师的任何记载。

不论张端义的《贵耳集》,还是后来张邦基的《墨庄漫录》以及无名氏的《宣和遗事》《李师师外传》等作品对宋徽宗和李师师的八卦新闻言之凿凿,甚至于连细节都有入木三分的描述。目前,学术界的主流观点认为,最起码周邦彦、宋徽宗和李师师三人的这段离奇故事,纯属胡编乱造。

那么,古代的野史传奇、小说笔记的作者为何要把和皇帝抢歌伎,还写成一阕新词这一“天大”的绯闻编排到周邦彦的头上呢?

周邦彦字美成,今天浙江杭州人,是北宋时期婉约词集大成者。清代《白雨斋词话》评价他“词至美成,乃有大宗”;王国维在《清真先生遗事》中说“而词中老杜,非先生不可”。

纵观整个宋朝,社会主流对婉约词是持批判态度的。写婉约词的人会被贴上“行为失检”“为人淫佚”等标签。宋真宗反对文辞浮靡,曾下诏令:“读非圣之书及属辞浮靡者,皆严谴之。”而宋仁宗的“斥浮文诏”则要求:“为文以经典为师,以雅正为要,贬斥文辞浮靡、浮华。”

周邦彦年轻时便“疏隽少检”,就是不守礼节、放浪形骸。他常出入青楼,与岳楚云、萧娘、桃叶等歌伎都有过较长的感情经历。尤其是当他得知岳楚云嫁人从良之后,还作了一首《点绛唇·仙吕伤感》:“愁无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门泪。”

“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的宋徽宗,曾经因为周邦彦写的《汴都赋》而将其提拔为太学正。在北宋亡国的大背景下,周邦彦和宋徽宗被后世文人同时“安排”进李师师的房间,大概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俩臭味相投吧。

命运,你休想让我低下头颅

□ 吴俊辉

命运,你休想让我低下头颅,

我就是那一棵遮风的树。

 

无论是夹带寒霜的流言,

还是岁月氤氲的蜚语。

哪怕是隐匿了的暴风雨,

引来一群挥着利斧的樵夫。

 

让狂风刮残我的胳膊,

让尖刀戳去我的头皮。

即使孤魂吞噬了我的身躯,

可是,命运你休想让我低下头颅!

 

当我的视角沦为黑暗,

当我的筋骨化成空虚,

即使无情夺走那一抔生命的土,

可是,命运你休想让我低下头颅!

 

埋在地下几千年的火山湖,

是我未休眠的心。

告诉你吧,世界——

你休想让我臣服于脚下!

 

即使你将我毁灭,

我灵魂也会活得很精彩。

 

命运,你休想让我低下头颅,

我就是那一棵遮风的树。